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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节(1 / 2)





  只是他心里,只有他自己。

  玄原后来总是梦见任明卿,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,可是玄原忘不掉他,忘不掉他站在烈日下嚎啕大哭的样子。

  他心里有愧。

  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少年,没有爸爸妈妈了,高考完,兴冲冲地去找老师,结果被告知他得了绝症,进了医院。大夏天,他抱着自己仅有的书包问了多少人,倒了多少班公交车,终于找到了老师那里,迎接他的却不是熟悉的面孔,而是病房里的陌生人。

  那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人已经不在了,他的生活其实很难很难的。分数还没出来,宿舍开始赶人,他一个残疾的小孩子,身上又没钱……

  自己当时跟谭思的那些较劲放在他那里,算个什么?

  什么前途未卜,这才是真得前途未卜。

  然而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?

  撒火,嫉妒他,把自己对四海的愧怍泄愤到他身上。

  任明卿是玄原心中那个可以吞噬他灵魂的黑洞,照见他所有的恶。玄原都不敢去想他,想他曾经如何自私自利地伤害了另一个人。

  他原本应该是他的亲人的。

  他原本可以不是一个人。

  可是越不想,关于那天的任明卿就越是细腻而翔实。他们缘铿一面,擦肩而过,玄原却在一遍一遍的描摹中,连他靠在公交车上望着窗外的空荡荡的眼神,都一清二楚。

  昨天夜里玄原送完田恬回来,一直睡不安生。夜深忽梦少年事,他仿佛又回到了四海的病房里。四海过世前的那场口角,以前怎么想都想不起来,梦里却听得清清楚楚。

  “我不选你,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技巧上的缺陷,或者天赋上的不足。相反,你是我见过最有文字天赋的人,从前数一百年,往后数一百年,我都不相信有人能够达到你操控语言的能力。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,你写东西根本不用动脑子。你随手写的一句,我可能琢磨一辈子都写不出来。”

  四海这么说的时候,既欣慰,又忧心。

  “可是,你太有才了,你也知道你是个天才,所以你很自负,你的心里没有别人。可能装了半个我吧,那也是因为除了我,你没有别的朋友。你的文章里千篇一律写的都是你自己,你的烦恼,你的爽与不爽,你的风花雪月,你的无病呻吟,通篇都是你你你。写故事不是只有语言就能成的,你得去写人,你不能一辈子写你自己,你有时候也得想想别人。

  “商吉辛,你不能一辈子当个孩子,让全世界围着你转了。我这一走,没人护着你了,你是时候该长大了。长大确实很辛苦,要承担责任,要花时间精力去对别人好,可是,我真的不想看你再孤零零一个人了。你知道我看着你这个样子,我走都走得不安生。”

  玄原仰头望着天,想起和四海纵横第一次说上话,是帖子里他跟网友吵得不可开交,所有人都在撕他,四海却道:“玄原人不坏,只是有点骄傲。”隔着屏幕都看见那人笑得温和无奈的模样。

  任明卿等了玄原许久,他都没有再说话,只是抬头看天,两人之间大片大片的沉默。

  忽然,他听见玄原低如蚊蚋的一声: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
  “嗯?”

  “你听错了。”玄原拍拍屁股站了起来,神色疏淡,耳朵尖却很红。

  任明卿何等聪慧,会意地一笑。

  “笑什么笑!”玄原气急败坏道,“我还没有认可你的实力。十洲三海是我和四海一起创造的世界观,你要继承他的神位,成为新的创世天神,必须要经过我的许可!”

  任明卿认认真真地点点头:“好的。”

  玄原冲任明卿伸出了手,因为中间隔了五年的时光,那只手最终悬停在他的肩头,不太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  “……以后圈子里有人欺负你,来找我吧。你是他的学生,就是我的……”

  玄原一时间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关系,说弟弟,也不是,差辈了;说学生,他从没教过写作,也不知道怎么教。

  “好的,小师叔。”任明卿笑眯眯地接过了话。

  玄原白了他一眼,转身就走。谁都知道,《浩荡纪》里的小师叔是个纯种傲娇,对大师兄口嫌体正直,被誉为国内网文界的傲娇鼻祖。

  “等一下!”任明卿叫住了他,“谢谢你。”

  玄原一愣。

  “我这几年过得很好,一直没有放弃写作,自觉有很大的进步。五年前的我确实没有资格继承《浩荡纪》,但现在的我可以试一试。其实我一度觉得自己不行,差点弃笔,可是想起那天小师叔在医院里吼我,就觉得我也许不是那么一无是处。”任明卿认真地望着他的背影,“我曾经被榜首作家忌惮过、恐惧过,他把我当成劲敌,有什么比这更鼓舞人心的呢?”

  任明卿其实从来没有记恨过玄原。在他并不知道玄原是谁的时候,以为他是老师的亲人,所以他想,那人当时会那么歇斯底里,一定很伤心很难过的吧,毕竟每个人的生活都很不容易。

  现在再想想,除了嫉妒老师把继承权给了自己,他想不到其他理由,玄原会如此失态地与自己作对。

  玄原的肩膀有轻微的颤动,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,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说:“我在榜首等你,不要让我等太久。”

  “一言为定。”

  “一言为定。”

  第100章 600万版权悬赏

  两人回来以后,庄墨问任明卿究竟是怎么回事,是不是玄原欺负他了,任明卿看了眼玄原,摇摇头,跟庄墨低头说小话。

  过了会儿,玄原起身给任明卿敬酒;田恬就被安排在玄原身边,嫉妒得面目全非,他也想跟玄原大大碰杯;而庄墨把玄原的酒给挡了,任明卿一看就不会喝酒,还是用果汁替了吧;这回轮到玄原嫉妒得面目全非,他知道任明卿应该就是庄墨的新作者。他忍不住又起了攀比之心:你有哪点比我好?要不是田恬偷偷给他剥了个虾仁,他简直要闹了。

  玄原吃了虾仁也不跟自己说话,田恬哀怨地看着对面那两位,愈发羡慕嫉妒恨。为什么庄墨的作者跟他这么要好,这么听话温顺,两个人一看就亲得不得了,坐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,肩并着肩,恨不能好成一个人去。洗灰虽然不怎么说话,但眼睛都不曾从庄墨身上离开过,酒桌上的喧闹半点影响不到他们,仿佛他们两个自带结界屏蔽了所有人,庄墨说什么他都笑眯眯地洗耳恭听。洗灰唯一一次主动开口,是庄墨喝酒,洗灰温柔地管着他,说对身体不好,庄墨就耳朵根软软地顺着他了,半点不像在公司里成天要骂自己的模样。

  田恬瞄了眼手机,多维元素把他拉黑了;再偷瞄一眼身边的玄原大神,他都没正眼瞧过自己,整场酒席下来,一句话没跟自己说。田恬气得借酒浇愁,一不小心还把酒瓶子碰掉了,浇了玄原一身。

  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田恬跳起来拿纸巾糊他裤裆。

  玄原:“……”

  为什么别人家的编辑人帅多金业务能力强,自己的编辑只会摸裤裆?这他妈差的也太多了吧!